第片树叶儿
1
昨天大走访，在子婴河王桥村跑了一些农户朋友家，我想起当年在进村的公路边上，有一户卞姓的人家，男人平头憨厚热忱，女人短发瘦小实在，我曾借住过一个多月呢，吃了好些顿喷香的饭菜。
问同行的鲍支书，鲍支书说肯定没有这一户，你一定是记错了。
我很吃惊，不会的啊，我一直记得叫卞国太还是卞国什么的，明明就是在路口的哎。
朴实的鲍支书笑起来，也不作争辩，但是意思分明还是我记错了。
这样我就不安起来，当年吃过那么多顿饭，受过那么多的照顾，我居然连人家住在哪里，大名叫什么都忘记了，这像什么话啊。
我又如何在下一次的回忆中，坦然面对那段时光？
2
上午11点半了，我们从 一户家里出来，婉谢了一家人的挽留。
我们进门时，他们刚好准备吃饭，大桌子上是一大碗茼蒿，汤汤水水的，还有一小碗咸菜，几副陈旧了的碗筷，横着斜着摆在桌沿，悬悬地好像随时就会摔碎在地上。
这是一户因残致贫的人家，老人家年轻时不幸残了腿脚，儿子前些年因为结婚家里欠了一点儿债，寻思了去外地打工，苦就苦吧，兴许一两年就可以还清爽了。
他晓得二老都是老实人，家里欠着债，他们睡觉都不踏实。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没多久发生了意外，也重残了，丧失了劳动力。
小孙子还没成年，看着家里的窘迫，闹着不肯再念书，偷偷跑去打工，说自己真的已经是男子汉了，可以为家里分担压力，好好养活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了。可是因为未成年，没有单位肯收下他，他心里一直很不爽。
我们说了一些苍白无力的套话，诸如会好起来的，不能急，慢慢来，身体最关键啊，匆匆地心虚地告辞了。
路上就在想，要是能够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顿饭，喝口水，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虽说组织上有规定，坚决不允许给农户家添麻烦，更不得在地方上吃喝，工作餐也不可以。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到底是嫌弃了他们家没什么菜吧？
唉。
3
在路上随手拍了一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是金灿灿的油菜花，是无边无际的田野，是端庄可喜的村庄，是一碧如洗的蓝天，还有绿茵茵的河流和崎岖的木桥。
马上就有朋友纷纷点赞了，靠！踏青呢！我回复哪里啊，还踏浪呢，是大走访耶。
怎么有闲情看风景拍美照的？我们是步行去农户家啊，远呢！
一会又有朋友私信我，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大意呢？我看到你朋友圈里有好几位县领导呢，你这不是自我曝光了嘛！
我跟他开玩笑了说，不至于吧？！记录美丽乡村，怎么就不是大走访了？
朋友很不屑地反驳我，哥哥也是为你好，那是你以为的。领导们不会这么看！
嗯嗯，谢谢这位好心的哥哥，让你不安了啊。
可是，可是这么美的乡村风景，又是在村路上走着，为什么不能拍呢？为什么不能转发呢？
偏不。
就不。
4
在一户人家交谈了，偶然说起旁边大门紧闭房屋破败的这家人，惊讶于是我初中时的一位同学的老家。
村人介绍，这一家实在是背，一直很不顺，那些年里他家里不是谁忽然得了怪病，就是爬起来亏本受灾赔钱，后来又惹上了交通肇事，对方三天两头来闹，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用上了，搅得他家鸡犬不宁。
家里两位老人一年里赶着前后脚走了，媳妇儿也跑了，他把孩子寄养在邻镇的亲戚家，索性跑去国外务工，叫什么名字来着？想不起来了，好像是非洲的一个小国家，听说还没我们一个镇大呢。
我们唏嘘感叹了，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那几年我们在宝应县城还见过几次的，他说是上城来办事的，顺便路过我的单位，看看我。
我们聊了些从前同学时好玩的事儿，还合计着哪天看看，要不要组织一次聚会。
他热心地问起这个说起那个来，听说谁谁现在混得不丑了就很高兴，谁遇上什么倒霉事了，就很担心，满脸不安的神情。
现在看起来，那一阵子，也正是他们家最不幸的时候啊。
回想起当年毕业时，我们在彼此的纪念册上，真挚又潇洒地写下：
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祝拥有更加灿烂的人生！欢笑常伴在你左右！
我心里隐隐地酸了起来，感到很惭愧。
年4月21日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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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话，除了风，还要你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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