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之将至,也是一种美丽
宝应老人素描(2)
作者:童谣
赵文澜
小时候要过年了,家家门上贴出红彤彤的春联,落款就有赵文澜;及至后来知道他就是我们宝应人,更是心生敬仰。
这些年,我得以厕身本地文艺圈,说句实在话,就我有限的眼力与经历来看,我大宝应文艺界特别是书画领域,人才辈出,成果惊人,名家大家或自诩是全省全国 书画家的不在少数,亦非一般地热闹,但是一些书画家大约是因为清高自负,彼此间真心敬服的,貌似不多。
有好些次,明明才在一桌交谈相欢,仿佛是前世知己意外重逢,久仰失敬不绝于口,遗憾的是,甫一转身,即出恶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有一位愤愤地讲,有本事各写两幅字,呈请文澜老过目!
赵老的文名书艺,用民间的话说,就是如雷炸耳了。
特别是他的为人也谦和,无论是对哪一方,也无论是对平辈后生,他始终是恰到好处的谦恭真诚,公正妥帖。
以我对老人家直接间接的了解来看,最要紧的是,他让你很舒服,跟他坐了聊了,你肯定是要想到如沐春风这样的好句子。
九十高龄的真正的大家赵老,赞美谁是由衷的,评点谁也是真诚的,底子都是盼着对方不好变好,好了更好。
日久见人心,赵老的技艺识见和胸襟气度,折服了一批又一批人,直至声名远播,令乡人自豪。
去年一个机缘,赵老来我们编辑部,几个小同事忙着要跟他合影,我问你们都认识赵老啊?
小姑娘们笑说,不认识,可是这位老人家红光满面,笑容可掬,真像寿星老财神爷,我们沾个喜气,吉祥如意呢。
赵老乐呵呵地听从小鬼们摆布,逐一陪拍过来。
我唐突地提出请他给我们题一句话,赵老稍作沉吟,说不能随意,容我回去好好思考一番。
送他下楼,因为楼梯太陡,我赶忙来扶他,他微笑了婉拒,说不用不用,谢谢你的美意,我自己能行。
一周后,还没等我们去取,他就让家人送来了他为《宝应文化月刊》题写的自撰古诗。
赵老九十寿宴嘱我参加,开席之前他的几位至亲好友上台吟诗作赋道喜祝寿,随后他神采奕奕走上台前,朗声致谢后郑重宣布:所有来宾的贺仪含现金或礼品,一概全退,分毫不留;不得燃放爆竹扰民,此举更不利于生态环保,恳请大家以掌声代替。
他又声情并茂地,脱稿说了一大段几层意思的心里话,大到为国为党为家乡,小到待人待己待书艺。
那是我半生以来参加的公务私宴大小活动中,听到看到掌声最多也最热烈火爆的一次。
酒席上,我听同桌的人谈起,赵老在家有时也会跟儿孙辈嬉戏,比赛默写诗词,争抢电视遥控器。赤子之心,童稚之情,令人莞尔。
寿宴散了,鹤发童颜的赵老携子弟恭立门口,拱手作揖,拜别众人。
有时候想起赵老,或者在什么场合看见他的书法作品了,我会想,赵老的艺术成就肯定是得益于他的为人吧。
作人的境界在那儿了,想写不出好字来,怕的都很难呢。
赵征溶
赵老征溶这个名字我已经记了20多年。那时候我是个20出头的莽撞的乡镇少年,有一次我的一位老师说,走,带你去拜见一位我很敬重的老师。
我就想,我的老师敬重的老师,那得会是什么样的一位先生呢?
记得是在宝应县城的花城路上吧,我们在一间低矮的小屋里见到了赵征溶先生。他们谈论了现代与古代的诗歌,还有散文的写作,几乎连喝茶的间歇都不留。
我听不大明白,就诚惶诚恐地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结束的时候,我忐忑地提出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赵先生婉拒了,他说我要集中时间赶一部作品,没有精力顾及其他。
那一次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不能随便冒失地跟人要号码,小姑娘的不可以,老先生的也不可以。
之后我上城工作了,也慢慢地混进了本地的文艺圈子,就在一些活动上遇见了赵先生。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认得他呢。
一次一次的活动参加过来,赵先生的头发一次比一次白了,但是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始终还是那种投入的实在的风格,说一句是一句,每一句都像是肉掌结结实实毫不含糊地拍在土坯墙上,听得人心里一震一震的。
有一阵子,我甚至听到有人议论,这个研讨会到底要不要请赵征溶出场?请吧,担心受不了他的坦率发言;不请吧,怎么赵先生没来呢,仿佛这个研讨会的分量马上就轻了几分。
等到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他是赵老文澜先生的亲弟弟,又哎呀了一声,这兄弟俩怎么这么厉害啊!想想我和弟弟,文不能挥毫,武不能扛枪,真的不是一般的惭愧啊。
去年开始因为工作关系,我和赵老的联系渐渐地多起来了。
我和伙伴们带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去拜访他。一进门他就批评说,来玩就很好了,怎么带这些东西呢?以后不要这样子。
第二次去时,我们改为买了一些简单的蛋糕面包之类的软食品,结果他还是板了脸希望我们下不为例,他指点着那些蛋糕面包说,欢迎你们来,我们研究一些问题,探讨一些观点,但是这些东西可以免了。
赵老一直很关心我们的月刊,一直反复叮嘱坚持质量坚持质量,有时候看到他觉得不咋样或者有什么不足的文章,他会直接打电话给我指出来,他说文章千古事,不能马虎,白纸黑字,不能谬种流传,贻误子弟哎。
这样每次编稿,我们都觉得赵老在盯着我们的,不能马虎。等到杂志出来了,一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编辑们就会小松一口气。
我有时候会跟他诉苦,好稿子紧张呢,他会把自己得意的作品给我们,交待几句,你们觉得可以拿去用吧。
我们有时也不能及时刊发他的稿子,他也从不说一声,继续把新写出来的作品交给我们,听凭我们用或者不用,从来不催问,更不会介怀。
有的伙伴深受个别作者反复改稿反复催促发稿之苦,笑了建议我,哪天请赵老跟他们谈谈撒。
去年夏天我在赵老家玩儿,无意中说起朋友苦恼了找不到理想的人写企业的厂歌,他轻声说,我来试试。
我这才恍然想起,其实音乐也是赵老的专长,他早已经创作出一批受到专家高人赞赏的歌曲。他对 音乐家刘炽先生怀有深厚的情感,还为他写作出版了一本专著。
一稿顺利地写出来了,赵老在电话里哼唱给我听。后来朋友和准备拍摄的导演先后提出了调整的想法,他每一次都认真地改过,我很不好意思,他反倒安慰我说,没有关系,是人家要用,当然要符合人家的想法,这和我们自己单纯地创作不一样。
原本打算等片子拍出来以后,再感谢一下他,结果因为一些原因拍片的计划暂时搁置了,我没好意思跟朋友提,又觉得辜负了赵老的一番美意和辛苦。
他却反过来安抚我,不要紧不要紧,本来就是帮忙的嘛。
前一阵,县城白田小学联系上我们,打算邀请几位老先生给孩子们系统讲讲古典诗歌。好几位朋友推荐了赵老。
我原先只知道他的散文写得很好,对大唐历史也颇有研究,先后出版过几本著作,朋友们说他对诗歌的教学和研究也厉害呢,只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冒昧地跟赵老说了,他二话没说应承下来,然后详细地询问了校方的要求,对课时等的设置。我说校方答应会给一些讲课费的,他很严肃地说,给孩子们讲授传统文化,是不可以提钱的。
有时候会接到赵老的电话,他告诉我最近又写了哪些作品,耗费了他很多心血的宝应方言专著终于完稿了,或者新写了歌曲,有很美的旋律,他就在电话里唱出来,也会把电子版发到我们的邮箱里,关照我们听听,说说感受。
有一天晚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