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片树叶儿
午饭时
母亲忽然说起
她的奶奶
也就是我的外老太
她叫范殷氏
故于上个世纪的
八十年代
享年81岁
她跟我们隔着
30多年的回忆
母亲说起
外老太的 十来年
一直是躬着腰
扶着拐杖走路
当年她去翻稻草
不幸把腰摔伤了
她一天都没去过卫生室
更医院
她顽固地说
疼过去就好了
我忍得住
母亲说她还记得
忙于农活的外老太
还弄折过手臂小腿
以及其他一些部位
但是她死活
就是不肯去就医
我记得关于她的
一件很小的事
吃完饭收拾桌子
外老太拦住我们
把抹布抖了又抖
散落下来的米粒
被她一颗一颗
摁进自己的嘴里
说到这儿我的父亲
深深叹了口气
对老人家他一直深怀感激
当初他跟我母亲的婚事
遭到外公和很多人的抗拒
而外老太却跟外婆站在一起
认定这门亲事会给我母亲
带来一辈子的安心
我的外老太爷
悲惨地死于29岁
村里的一条疯狗
撕碎他鲜活的生命
和外老太跟两个闺女
清贫但温暖的日子
她的一生
填满各种疼和苦难
幸好晚年还算是平静安然
我们无法想象
她对于穷困的恐惧
以及如何做到
保持了终身的温和脾气
我记得
四季里的外老太
穿着端庄而干净
发髻一丝不苟
她最拿手的菜
都和鸡蛋有关
糙米炖鸡蛋
青椒炒鸡蛋
西红柿蛋花汤
对了她还给我们
不多的压岁钱
直到我们开始工作
就是这么几十行字
说尽了她的一辈子
估计再过一些年
就再也没人提起
仿佛这个世上
从没有过一位
范殷氏
很多很多
像她一样的人
他们走远了
带走属于他们的
故事和年代
直到有一天
遗忘彻底将我们打败
他们就仿佛
从不曾来过
可是
我们和
孩子们的
血管里
还流着跟他们
相同的
滚烫滚烫的
血
年元月16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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