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河的神往
周荣池
子婴河是高邮小城地理和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界限。之于地理,子婴河是高邮城最北部的边界,垂直于里运河的此河流将高邮城与北部的宝应县界隔开来,河的南北岸分别安卧着运河小镇界首与子婴。界首便是边界之首,南下北上的人们以此为高邮、宝应、金湖三县“交界之首”,并于此设置驿站与码头。在时间上,子婴河也是高邮的某种源流所在,虽不是最初的源头。其实历史的存在是由很多源头组成的,至于最早的源头,常常飘忽难以确证。宝应的子婴或者说子婴的宝应,对于高邮城来说已经算是异地。不管是语音腔调还是风俗人情,提及它总与本邑有些隔膜,或者说有了“外地人”的特别感觉。汪曾祺先生提到“宝应”,是在《卖眼镜的宝应人》一文中:他是个卖眼镜的,宝应人,姓王。大家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合适。叫他“王先生”高抬了他,虽然他一年四季总是穿着长衫,而且整齐干净。(他认为生意人必要“擦干掸净”,才显得有精神,得人缘,特别是脚下的一双鞋,千万不能邋遢:“脚底无鞋穷半截。”)叫他老王,又似有点小瞧了他。不知是哪一位开了头,叫他“王宝应”。于是就叫开了。背后,当面都这么叫。以至“王宝应”也觉得自己本来就叫王宝应。一个人能背着自己故乡的名讳在他乡行走,是何等幸福甚至幸运。我们也不要看不起生活里那些庸常甚至邋遢的名字,正是这些名字给了我们生命,或者说它们也是生命本身。汪曾祺从昆明到上海到北京,及至晚年被称为“京派作家”,总改不了乡音,断不了乡愁。百年之后与夫人的墓碑上刻的是:高邮汪曾祺,长乐施松卿。勒石的坚定就像是生长在骨血里的基因,凝聚着无从改变的事实和深情。当然,即便不是名人大户,一介草民也会有自己关于地名的执念,比如那位叫作王宝应的人以及诸多民众都有这种信念。这几乎成为寄托在地名中的一种信仰——一个村落、一条河流、一片土地,都可以产生、安放这种信仰,这是一件令人神往的事情。一汪曾祺在小说《幽冥钟》中,提到这样一条河:我们县的有名人物最古的是秦王子婴。现在还有一条河,叫子婴河。这条河和高邮以及比邻的宝应有密切的联系,而它与高邮的关联也引起了汪曾祺的深切